第一章 开到荼蘼花事了
殷殷若血,恍恍惚惚浮动。
“颜叔叔!”我欢喜地扑上去,拉住他袖子。
萧采绎“咣”地拔出剑来,叫道:“姑妈,我去帮颜叔叔。”
群臣都说,秦相爷老而昏馈,早糊涂了,这朗朗乾坤,清平盛世,哪里来的妖孽?
萧采绎的黑色瞳仁忽然亮出近乎七彩的璀璨光芒来,眩目异常。他执紧我的手,将一把短匕塞到我手中,发誓般坚决道:“是,我们要在一起,一起生,一起死!”
我一把揪住萧采绎的手,声声追问:“绎哥哥,我父皇呢?他昨天不是去城楼督战了么?”
杨淑妃踏前一步,沉声问:“宇文大人,京中目前有多少可用人马?”
颜远风!我一看到他,开心得连我们目前面临的困境都忘却了。他本是随母亲一起入宫的,小时候时常见他来探望母亲,又喜欢将我和弟弟抱在怀中逗弄。
我格格格的笑,缩着脖子,直叫痒痒,已忘了方才想着出宫的事了。
就是坏人,大概也是不多的吧?
开到荼蘼花事了。那曾经芬芳的荼蘼,见证了父亲一生的风花雪月,浪漫温情,也见证了灾难突至的惨烈如火,血流成河。
“然后大家一起断送在这大燕的皇宫,连同我风华正茂的衔凤公主和君羽太子!”母亲眸中寒光闪动,隐隐的凄痛和讥嘲一闪而逝,与那清雅绝俗的容貌衣着好生不相称。
颜远风静默片刻,将头偏向窗外,看那一园的荼蘼如雪,纷扬而来,轻叹道:“皇后娘娘,皇上……是个好丈夫,好父亲。”
我虽听他的话说的有些奇怪,但此时注意力已集中在母亲和颜远风的交谈上,一时顾不得和他辩驳。
“栖情,今天是你的生辰,你说,你打算向父皇要什么生日礼物?”父亲问我,已经不再年轻的面庞有些松驰,更显着看我的眼神万般慈爱。
我出世时衔凤而生,钦天监问天而卜,得此吉言。我的父亲,大燕的顺安皇帝为此将我视若拱璧,襁褓之中,即赐封衔凤公主。前皇后薨逝,母亲萧婉意即由贵妃册为皇后,长宠不衰。
眼看他跟母亲行了礼,便压低声音和母亲交谈,顾不得再理会我,不觉有些失落。正怔忡间,有人在我肩上拍了一下,高声叫道:“栖情妹妹!”
我失声道:“他,他不是在镇压那个蔡禀德么?”
她从没怀疑过我将会拥有的泼天富贵,就像从没怀疑过父亲真龙天子的至尊地位,以及大燕皇朝的江山万里,锦绣无边。
宇文昭埋头于膝间,低声道:“臣该死,驻守京畿的蔡禀德串通靖远侯安世远谋反,臣一时不察,竟让他攻至城下。如今京城四门,已被蔡氏三万人马围住!”
“啊?你,你是怎么办事的?”父亲一甩袖子,喝道:“还不速速调遣人马将蔡氏斩于城下?”
“我情愿马革裹尸,也不愿坐以待毙。”萧采绎豪迈一笑,全不若十六岁的少年。
母亲不答,未及上膏脂的唇色有些青紫。
宇文昭的目光迅速在杨淑妃脸上滑过,伏地答道:“启禀皇上,娘娘,城中有五千御林军和两千多宫廷禁卫,共七千余人,虽是剽悍,但蔡氏也是两朝猛将,训军有道,臣虽知他性情桀傲,出于爱才之心,一直不曾严加训戒。臣有罪,臣有罪啊!”
萧采绎不觉松开了握剑的手,喃喃道:“那,那咱们怎么办?”
宇文昭立刻道:“皇上素来英睿,想来必以京城苍生为重。淑妃娘娘如不放心,可以将宫中禁卫遣出,保护皇上安全。”
他的话音才落,宇文昭立刻道:“快,护送皇上前往西城楼!”
我才忽然想起,母亲本就出身将门,是靖远侯萧融的女儿,骠骑将军萧况的妹妹。那许多年来她一直娴静如姣花照水,即便贵为皇后,也从无凌人气势,大约是因为我们一直都有父亲把我们当成珠宝般珍爱吧?
我撅着嘴巴,摇着父亲盘龙金丝绣的明黄阔袖,叫着:“我不怕坏人!我把颜护卫他们带在身边,不就没事了?”
母亲将我和太子皇甫君羽以及萧采绎都召集在厅中,在一群宫女太监的簇拥下,细听昭阳殿外让人心寒的兵刃交击声,以及嘶喊惨叫声,甚至刀剑入肉的摩擦声。
跟了想谋反的宇文昭去督战!我似乎看到了一个黑黑的窟窿,如妖兽的大口,发出狰狞笑声,将我父亲的明黄身影渐渐吞没。
萧采绎不以为意道:“大好男儿就该征战沙场笑傲天下,没事读那许多的死书做什么?难不成咱们这样的人家,也要去考状元进士?无聊得很。那些腐儒更是可笑,也不看看当下形势,皇上要的是为咱们大燕抛头颅洒热血的英雄,而不是百无一用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。”
宇文昭立刻道:“臣已派精干人马,分数路突围,想来京城被困消息,很快能传送出去。但目前蔡贼攻城甚急,所以臣大胆请求皇上,一同前往城头劝喻叛军。想来叛军各有妻母,不过为蔡氏胁迫,皇上天颜一出,即便不能反戈相击,也会斗志颓丧,臣趁机派人反攻,说不准叛军可一鼓而破。”
这时,刘随从外面蹩进来,声线是从未曾有的惊颤失常:“皇后,我们的卫士,抵挡不住呢。连颜大人都受了好几处伤了。”
“别担心,栖情。皇上,皇上他会没事的。”他的手掌很宽大,很温暖,宽大温暖得接近颜远风给我的那种安全和煦感觉。幼年时侯,颜远风常递给我一根结实的手指,让我抓着蹒跚学步;或将我小小的手包围,那样温和而忧郁地望着我,眼神迷蒙,若有所思。
他所指的妖孽,是我母亲萧皇后和杜贵嫔。父亲气得差点将他处死。
母亲冷然道:“刘随,打开殿门,www.hetushucomcom去喝问谁人在此惊动凤驾!”
但我们去拉殿门的一瞬间,却被喝止住。
杨淑妃不如母亲绝世雅美,却以德才服众,父亲多次将她与汉成帝时的班婕妤相比,赞她有班氏的却辇之德,纵横倾才。他自认是当世明君,自然对她敬重有加,淑妃所承后宫恩泽,仅次母亲。
这时外面忽然传来阵阵暄闹,似有人正直着喉咙嘶吼什么。
宇文昭嗫嚅不语。
“父皇,父皇,颜叔叔,颜叔叔……”我恍如初初从一场春秋大梦中醒觉,似有双手扼住了自己喉咙,用力捏住萧采绎厚实的手掌,道:“绎哥哥,我们出去帮忙,好不好?”
惜梦是母亲的心腹宫女,她身体颤了一下,又看了看被厮杀声震撼得嗡嗡作响的宫门,低头应道:“是。”
我从不知道,这些在热血沸腾时的天真话语,在某日会被岁月刻成重重的烙印,次次加深,最终成为痛入骨髓的心头之刺,伤人伤己。
那场天翻地覆的阴谋,在第二天的黎明来临。
是母亲清冷的声线。
父亲摆摆手道:“罢了,宫中多是妇孺,乱军之中,更要人手保护。”
“对!”我握紧萧采绎的手,一团热血直冲心肺,连外面的厮杀声都似已远去。“绎哥哥,我们一起冲出去,生一起生,死一起死!”
刘随指着殿门外,眼珠有些浑浊:“公主,如果我们现在开了殿门,我们都会死。”
母亲穿了件淡绿的家常云纹水裳,长长的乌发只用一根鎏金芙蓉簪绾住。她蹙着眉,轻轻说:“听说,大将军宇文昭谋反了。”
母亲满脸的慌乱被萧采绎的剑光所映,渐渐安宁坚定。
“出,出了什么事?”弟弟君羽和我一样的惊诧,腰间衣带束得有些扭曲,显然也是匆匆而来。
看着父亲的明黄辇驾在一队护卫簇拥下消失在宫门外,我心里忽然一阵阵紧张,搓着手问母亲:“父皇不会有事吧?”
尤记得那秋日里漫天飞扬的荼蘼如雪,飞扬于昭阳殿的海棠花前。海棠点点红,是胭脂的嫣然,透过荼蘼招展着最后的艳美,如殿内小聚的众人,醺醺的酡红醉颜。
但我终究不曾想过,我再没有机会见到父亲。那日明黄辇驾上的鲜明背影,成了记忆中关于父亲的最后风景。
我所见到的唯一一次不和谐,来自前相爷秦长卿。当日长相酷似前皇后的杜贵嫔刚进宫,父亲极宠爱,我也喜欢杜贵嫔那娇俏调皮的性情,偶尔也去她的水月宫玩,却遇到了秦长卿冒死叩宫。他说,父亲不理朝政,是无道昏君,又说国之将亡,必生妖孽。
我完全不能理解父亲的话,所有的大臣见到父亲,都说他英明睿智,堪比上古尧舜,而尧舜的时代,不该是太平盛世,歌舞升平?
好丈夫,好父亲,难道不是好皇帝?我心头疑惑,恍惚觉得有些失落。也许我真的该出宫看看,那个繁华底下的真实世界。大燕的子民,都是父皇的子民,都是大燕皇族应当视若亲子的子民,不是吗?
杨淑妃温柔而笑:“衔凤公主年纪尚小,不过看这样貌,以后必胜过我的雪情。”
父亲也曾教过我,说君之于民,譬如舟之于水。水能载舟,亦能覆舟。父亲是聪明的,是睿智的,甚至年轻时也曾和颜叔叔一般英俊挺拔。
父亲端着银觞的手在空中划过弧度,然后凝滞住。他慢慢说:“嗯,这个事,等你大些再说吧。外面坏人多,朕的小公主,还是呆在宫里好。”
我听到自己和萧采绎倒吸凉气的咝咝声,甚至君羽也惊悸地抬头向母亲凝望。
我一抬头,一浓眉大眼的少年神采奕奕瞧着我,年轻的面庞意气风发,正是我二表哥,也就是我母亲的侄儿萧采绎。他长我三岁,春天时随了外祖舅舅进京见驾后便执意留在了京城,说是想在京城繁华之地长长见识。外祖靖远侯萧融,和家人常年领兵驻扎肃州,母亲便也盼着有个娘家人呆在京中,遂将他安插在太子宫中陪读。
杜贵嫔唧唧笑道:“咱们的衔凤公主懂事了,是不是想出宫寻个文武全才的如意郎君?”她口无遮拦,一时引得大家莞尔而笑。
父亲的脸有些沉,而母亲已拉过我的手,微笑道:“栖情,别任性了,父皇说了,让你长大些再出宫,那就长大些再想着出宫玩吧。”
他说着,又去向母亲行礼。他的面容轮廓清俊而柔和,眉宇间一直有种若有若无的忧郁,让人看得心里揪揪的。但我知道他绝不纤弱。听说他的剑法,在京城是数一数二的,又曾受过萧家大恩,因此母亲才放心将东宫太子交托给他。
我见萧采绎一脸的兴致高昂,白他一眼,道:“绎哥哥,听说前天有人因为背不出楚辞来,给先生罚在太阳里站了半个时辰,不是绎哥哥吧?”
“打开殿门!”母亲再次呼喝,淡淡的脂粉下,看不出她的脸色是否苍白憔悴,但她的气度沉静,明眸中跳跃的火花,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坚决和坚持。
我在迷蒙的睡意中被推醒,不及穿戴好衣衫,便听到了宫外震耳欲聋的喊杀声。
父亲烦躁地踱了几步,道:“当务之急,是调军勤王,以解京城之围!”
萧采绎忽然纵声狂笑道:“不错,开了门我们会死,可不开门又如何?不过比他们晚死片刻!何况皇后公主俱是万金之躯,只怕到时给欺侮得欲死不能,那才是人间最惨之事!”
母亲的脸色刹那苍白,如同蓦然置于狂风骤雨中的雪白莲花,有着不自禁的震颤。
母亲拍了拍我的头,还未答话,杨淑妃已有些焦灼道:“皇后娘娘,臣妾觉得此事来得太过突然,恐有蹊跷。不如先将宫中禁卫全遣去保护皇上吧。”
昭阳殿的主事太监刘随已无声而快速移向宫外,接着,我们就听到了他尖着嗓子的慌叫:“烽烟,烽烟!”
萧采绎触着我冰冷的手,猛地回头看我一眼,立刻将我的手包得紧紧的。
母亲微微蹙眉,抬了抬眼。
萧采绎依然不放开我的手,紧张地盯住母亲,问道:“姑姑,我要出去帮颜叔叔他们。”
而现在,颜远风正在殿外激战,那汇成江河咆哮般的喊杀,根本辨不清是谁在呼嚎,又是谁在惨叫。只有浓重更浓重的血腥味,无处不在地从四周涌来,连粉红的秋海棠,都似沾惹了刀兵戾气,轻忽的香味忽而变成入骨微寒的凝涩气息。
那一天,据说宫中禁卫被调开了十之八九。但我呆在母亲的昭阳殿,并没有感觉到附近护卫有所减少。相反,我九岁的弟弟皇甫君羽被母亲从东宫中接来时,又带来了一批护卫,并且直接进驻昭阳殿,其中包括东宫护卫统领颜远风。
想我这表哥出身武将之家,自幼骄纵任性,哪里有读书的兴致?但有颜远风一旁教导,听说一身武学倒已很是了得。
在白菊清冽的涩香中,父亲高踞首座,满意地与他最宠爱的儿女后妃纵情欢饮。
萧采绎搂住我肩,叫道:“好,好,栖情你在这里等着,我这就出去救皇上和颜叔叔!”
我早就知道母亲是大燕最美的女子,即便她已有三旬之龄,依旧雪肤月貌,国色无双,却不知这看似不经意却分明有意为之的倾城殊色,在为谁而展?
颜远风轻轻抽出袖子,退开一步,淡淡笑道:“小公主长得越发高了,眼看出落成个小美人了。”
她的声音忽然安静:“惜梦,给我梳妆。”
父亲也展颜笑道:“栖情要找的佳婿,自然应当是文武双全的。不过栖情小呢,现在谈为时过早。”
“不许出去。”母亲不容置辩地沉声呼喝,一双眸子,被初升的阳光耀着,明亮异常,灿若星子,却反射了天际朝霞绯红的光芒。
所衔之凤,不过拇指大小一块圆玉,通体透白之中,隐见紫凤扬翅,尾羽飞舞,状若一飞冲天,母亲令人错金镶玉,亲手打了精致流苏,用红绳穿起,挂我脖中,说道:“栖情,此玉从你胎中带出,必有灵性,可保你一生平安。”
天降凤瑞,可兴邦国。
刘随正在一旁自语般道:“方才向外打探时,隐约听见喝骂,却是在骂宇文昭弑君呢。”
父亲指着那道烽烟,喝道:“这是怎么回事?”
君羽甫才九龄,和我一般的锦衣玉食,从不曾经历风雨,早已惊惧无言,只呐呐道:“二表哥自己看着办吧。”
我摆动着烟绿宫锦的长裾,倚到父亲身边,撒娇道:“我要出宫去玩玩,长长见识!听说外面天大地大,一定好玩得紧。”
众星捧月中,我更加没有怀疑过自己的幸福,直到十三岁生日那天,所有的绮靡繁华,璀璨天地,在一场猝不及防的兵变中,于一夕间轰然崩塌。
母亲看了她一眼,道:“好。”
母亲正忧心忡忡问道:“远风,上次老侯爷进宫时,也隐约其辞提到大燕目前颇不安定,我只想着大燕四百多年国基,又有众多文臣武将相辅,必能化险为夷,何况我和皇上闲谈时,他从未提过这些事情,想来事态并不严重,终究会国泰民安。谁知今日又有此事,难道外事真已如此不堪了么?”
如今,父亲呢?父亲呢?他怎么舍得我们在此担惊受怕,又怎舍得母亲敛去温柔笑容,用那样凛冽或艳丽的红妆,去面对宫外步步紧迫的冰刀雪剑?
我飞跑出去,只见一缕黑色烟雾,袅袅从西北方向升起,被秋风吹成妖异的形状,然后缓缓散开。
母亲给我取的小名叫栖情,她说,像我这样的皇室女孩儿,但能有个可栖情处,便一生无憾。
我认得他是当朝大将军,武威侯宇文昭,有统领三军之权。他是父亲的股肱爱将,经常出入宫中,连母亲和我都有过数面之缘。
我叫道:“父皇在外面!颜叔叔在外面!他们会死,他们会死的!”
晨阳飘洒处,母亲立于殿前石阶,双雁瑞草彩绣缎裳,华丽繁复的精致花纹,却是月白的底色,风华绝世而不失清婉幽然,凌云鸾凤髻高高挽就,缀珠点翠的龙凤对簪,蝶戏牡丹金步摇,一串淡碧水晶流苏悠悠垂下,贴于额际。另有一两枝时令海棠,斜斜而插,竟是说不出的娇媚柔弱。
父亲匆匆踱出,厉声喝道:“谁在外面吵闹?”
“臣宇文昭见驾!”一个身着紫色官袍、身材魁武的中年官员冲进来,伏地而拜。
红日映霞,绮丽无限。可投到昭阳殿,却是血气冲天。那飘泊的血气中,揉合了多少颜远风甚至父皇的热血?
父亲有些迟疑,而杨淑妃拂开额前被风吹开的散发,皱眉道:“宇文大人,蔡氏所带军队,大多是子弟亲兵,攻心之策,多半也已料到了。那么皇上此去,不是十分危险?”
“谁都不许出去,不许作无谓的牺牲,听到没有?”母亲踏往内室的脚步极沉着,全然不像寻常时那般的娇柔静雅,弱不禁风。
萧采绎正要提剑冲出,刘随已斜次里拦住,喝道:“公子,您忘了皇后刚才的吩咐了么?”
他转向面向君羽:“太子殿下,您说,我们是在这里等死,还是用我们的刀去取叛军的热血?”
她所出的女儿,也就是我的二姐,雪情公主,同样很得父亲喜爱。此时一身烟罗长裙,和淑妃娘娘一般的气质清芬,光彩照人。她抚着我丝缎般的黑发,轻言细语:“我的三皇妹么,长成以后必是颠倒众生的人物。”
萧采绎哼了一声,道:“我们上当了。也不知是蔡禀德谋反,还是宇文昭谋反呢。说不准,两个都反了,只在皇上面前唱一出好戏!这些乱臣贼子,个个该死!”